第 61 章
因为事先有准备,所以降雪虽突然,但在请客人们稍等后“雪人”也在初雪之日顺利出售。
当先摆出来放在货架上充当招牌模型的“雪人”，上下两个大小糯米团子加上小帽子足有十寸高。圆圆的身体上几粒红豆当衣扣,脑袋上枣核当鼻子，黑豆做眼睛，自打的面粉浆糊里兑上胡萝卜汁画出一抹粉唇笑颜。
身侧还被崔茂怀恶趣味的插了两根柏树小枝当装饰,一侧树枝下的纸片上写着：“心悦我就带走我！”
而诸如后世“再来一支”“再来一瓶”的营销手段,更让雪人一推出就热闹不断……
为了安全问题，宣传的时候就说过让大家小心食用，好在雪人肚子里捉雪人。铺子前性急的客人就着酒刚咬了一口,揪出成人指节长的扁平竹签,隐约一个捉字,立刻笑着问是不是捉到了？
得到肯定回复并当场再挑走一只笑脸雪人后，所有人瞬间明了“捉雪人”的意思。于是再对着各种表情的小雪人,挑选的人不由更慎重犹豫,后面的人则催促不断……
随着雪继续下，不断新来买雪人的顾客和时不时爆出“捉到啦捉到啦！”的欢呼,让香飘十里门前的冬雪好像都失了冷意。因雪天生意不好的街坊邻里也纷纷出来看热闹。同样做生意、家境中上的人家也愿意在初雪这日破费些钱让孩子捉一回雪人。
后厨越来越忙，今日份的散酒卖光,崔茂怀果断换下卖雪人的阿秋，让他到后面帮忙。柜上只剩下崔茂怀和崔大两人招呼着。
香飘十里的限量购买早已是盛安城人人皆知的事。上午那个聊天的家仆开口闭口说到“我们”，正是一些大户人家人口多,却又知香飘十里的规矩,所以每次出来采买都是几个人……
然而知晓了“捉雪人”的规矩,大约也是想回去跟主子讨个好彩头。崔茂怀就见某些不差钱的家仆几人排队后集中让一人将雪人带回去，其他人继续排……
“二哥——”
崔茂怀正忙着，忽听外面一声熟悉喊叫。
抬头就见崔茂琛带着一帮小伙伴将外面的空地占了个严严实实。崔茂怀因为喊中奖词：“恭喜××，成功捉到一只雪人！”嗓子有些哑，就挥手示意让他到家里去。不想小家伙摇摇头，笑嘻嘻的大喊，“我们是来捉雪人的！”
崔茂怀心下腹诽这小子真会凑热闹！
再看时，却见崔茂琛已经嚷嚷着让各家仆从将马牵到坊门外看好，又命各家的仆人替他们排队，然后一帮小孩指着铺子里的雪人有说有笑，还似模似样的研究该怎么看雪人肚子里有竹签……
崔茂怀隐约听着，不由就想起小时候在小卖部冷饮架前对着太阳照、从瓶底瞅，斜着角度费力看，只为能看到瓶盖内侧的那些傻样……
哼，以为他们平躺摆放雪人和往雪人肚子里填豆沙馅都是没有原因的？
小孩子，果然天真啊！
莫名的，崔茂怀竟生出一点欺负小朋友的优越感来。以至等轮到这帮孩子挑选的时候，几个伶俐的也跟着崔茂琛喊他二哥，睁着眼睛问他该选哪一个？
崔茂怀一律冷酷的摇头说不知道，换来一众小少年失望的目光。
而这帮真正的纨绔更是不在意雪人价格，买了后先往嘴里塞个芝麻馅儿体积比较小的雪人脑袋，就开始一个个掰雪人肚子找中奖牌。中了的自是得意又高兴，加之仆人在旁边捧着吉祥话不断，直笑的合不拢嘴。
没中的就立刻让家仆再排队，直要买到中奖为止。
这种事若发生在崔茂怀刚开铺子卖龙须酥那会儿，他大概还真会担心一二，但接触盛安城的这些富家子弟多了，铺子经营了这么长时间。崔茂怀很清楚对于这些孩子们而言这点钱真不算什么，不过是为了面子或是好玩而已。
然即便如此，崔茂怀这一日最终还是偷偷开了个后门……
他说不知道哪个有奖自然是真的。制作雪人的人又不是他，家人也只是照着百分之十五左右的比例往豆沙馅里塞竹签。
可这帮孩子里个头最小的一个，算上这一次，前前后后已经让仆人排了五回队。一人限量三只，从第二次起就让随身带的两个仆人一起排队，这一次更是问别人借了仆人排队，一共买了三十三只雪人，愣是一个雪人没捉到！
崔茂怀对这运气也挺服气。眼看小家伙眼睛含泪还死咬着嘴唇不肯哭的模样……
崔茂怀悄悄给崔大做了个手势。
于是再排了好一会儿队，小团子这回更是和小伙伴借了四个仆从一起买，连带上身边自家两名仆从，六个人十八只雪人，正是一簸篮雪人的数。
崔茂怀直接给小家伙抱了刚做出来的整篮，掰开第一只果然中了奖。仆人朋友立刻比他还兴奋，旁观了前后的大人也笑着说，这叫有后福！终是让小家伙吸着鼻子笑出来。
只是后来崔茂琛古灵精怪悄悄跟崔茂怀说他知道中奖是二哥安排的，崔茂怀没否认，但也说他就换了一只，其它都是随机的。
崔茂琛立刻啧啧吐槽：“看来成王家的运气是真用完了。后来我们好奇还问过的，剩下的十七只雪人竟也没一个捉奖的。”
“关成王家什么事？”崔茂怀奇怪。
“那小子就是成王世子周讳啊，否则冒着雪，谁耐烦等他那么久……”
“……”
崔茂怀当日是什么反应他已经忘了，倒是数年后，铺子里初雪“捉雪人”和二月二“摸龙须”成了每年的固定项目。崔茂怀偶然看到没捉到雪人跟家长撒娇不肯走的孩子，倒总能记得这一日那个穿着华丽的小孩子眼睛含泪却死咬着嘴唇要哭不肯哭的模样……
而此时此刻，崔茂怀听到西市鼓声传来，着实舒了口气。
他还是低估了没什么休闲乐趣的古人凑热闹的好奇心。
随着“捉雪人”的名号传出去，下午排队买雪人的人又直接排到了里坊门口。其中不乏胡人、西域各国人的身影，就连在西市做生意的，竟然让人帮忙看着摊子，说什么也要先来这边凑热闹。
崔茂怀很庆幸雪不是一开市就下，常妈妈备的料也挺足，但终是架不住买的人多。最后厨房里将玉转心的材料全揉了糯米团和豆沙馅，前面但凡捉到雪人的也只能请他们改日再来领雪人。
“捉雪人的活动虽然就初雪这一日，但是兑换雪人今年年内都可以！大家多多见谅多多见谅，今日先紧着来捉初雪好意头的人，咱们保证，今天不管出多少奖，过了今日，你们随时来咱香飘十里领雪人都没问题……”
有了保证和一贯的信誉，中奖的人倒都不急着领奖了。好歹让崔茂怀完满的完成了雪人活动。
但其中的疲累也实在令崔茂怀感到了身体透支。
这晚上也再没喊着要洗澡，草草擦洗一把崔茂怀依稀觉得还有什么挂心事，人却已沾枕睡去……
然后不知睡了多久，崔茂怀在静夜中突然醒来。
怔忪间想起钦天监的预报，崔茂怀抚着心口自以为找到了惊醒的原因：竟是记挂着“亥时之后雪色铺地”吗？
想着反正已经醒了，不如去看看，也好安心睡觉。崔茂怀便在黑暗中从床上坐起，披了件毛皮罩子，脚下几点没探到鞋，干脆光脚往窗边去……
哪想刚站到窗前，不等他拉开窗户，外面咯噔一声，崔茂怀正要问是常妈妈还是阿秋来了？就听得门后重阳在笼子里扑闪着翅膀鸣叫。
“什么人？！”
同时，屋外传来崔才厉喝，常伯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
窗边的崔茂怀只觉心跳如鼓，听到外面的人已经和崔才打了起来，然而同时打翻的鸟笼，让崔茂怀清楚对方不止一个人！还正往里面闯来。
眼睛扫了一圈暗急古代的家具低矮简单无处可躲，地窖又不够躲过去的时间。崔茂怀都不知那一瞬他究竟如何想的，只一把抓过旁边几案上的木盘，随即贴墙趴地，将熊皮罩在背上的同时，反手将木盘放到熊皮上……
所听所想似乎很多实则只是眨眼间，崔茂怀木盘刚放好，手都不及收回，黑暗中已大步冲进一道黑影，直冲着床榻去。
崔茂怀怕冷，起来的时候为了给被窝保温，自是将被子压的好好的。对方掀起数层皮毛被褥不见人，立刻低头看了眼床前的鞋，紧跟着四下望来……
伪装成低案的崔茂怀则半边身子贴着冰冷的墙壁，死死咬紧牙关，双手攥拳，努力保持自己不要动。
他能感觉到身上的熊皮其实并没有将他包严，手脚都有露在外面的地方。而窗外，房瓦落地的碎裂声，和家中其他男女老幼的吆喝棍棒，夹杂着两只狸奴凄厉叫声，乌骓响鼻马嘶，声声混作一团……
“公子——！贼人哪里走！”
崔才大喝着终于冲了进来，呼呼棍棒挥打声响在屋中。很快随着脚步又一人冲进，正是常伯。崔才因腿脚不便，似几下都没能打中贼人，好在有了常伯帮忙，二人合力对付一人，立刻有棍棒击中人身的钝响……
那人很快不支，用手挡了一记，崔茂怀清楚的听到骨头断裂声。而后，就见那人竟冲着崔茂怀所在的窗户跑来，在崔茂怀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差点停止呼吸的刹那，贼人突然飞身一扑，直接撞破窗户冲了出去……
“追——”
崔才提着棍子拐着腿就要往外去，却在转身后被常伯一把拉住，沉声问，“公子呢？”
“公、公子？公子？！公子——”
崔才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扑到床上翻被子，可除了将虎王抖出来，自是什么都没找到。常伯则已在屋中其他地方寻找……
“这里，这……”
崔茂怀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状态。贼人近在咫尺从自己上方飞扑出去，窗棂碎木接连掉落在他身上，他竟被吓的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急切中带着羞愧，崔茂怀费力吞咽了一下喉咙，再次喊人，这回，终于有了一点气音：
“……常、伯……”
“公子！！”
好在常伯和崔才都第一时间听到了，忙过来将崔茂怀扶起。身上的木盘和熊皮一起掉落，崔茂怀颤抖着手脚倚靠着常伯站起身，缓缓缓缓吁出一口气。视线，亦自然的落向窗外。
果然雪色铺地！
茫白的脑海里，他第一时间竟冒出如此念头……
※※※※※※※※※※※※※※※※※※※※
带着儿时回忆的甜蜜温馨后，瞬间就迎来惊吓滴小怀同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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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帮孩子里个头最小的一个，算上这一次，前前后后已经让仆人排了五回队。一人限量三只，从第二次起就让随身带的两个仆人一起排队，这一次更是问别人借了仆人排队，一共买了三十三只雪人，愣是一个雪人没捉到！
崔茂怀对这运气也挺服气。眼看小家伙眼睛含泪还死咬着嘴唇不肯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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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怀直接给小家伙抱了刚做出来的整篮，掰开第一只果然中了奖。仆人朋友立刻比他还兴奋，旁观了前后的大人也笑着说，这叫有后福！终是让小家伙吸着鼻子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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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琛立刻啧啧吐槽：“看来成王家的运气是真用完了。后来我们好奇还问过的，剩下的十七只雪人竟也没一个捉奖的。”
“关成王家什么事？”崔茂怀奇怪。
“那小子就是成王世子周讳啊，否则冒着雪，谁耐烦等他那么久……”
“……”
崔茂怀当日是什么反应他已经忘了，倒是数年后，铺子里初雪“捉雪人”和二月二“摸龙须”成了每年的固定项目。崔茂怀偶然看到没捉到雪人跟家长撒娇不肯走的孩子，倒总能记得这一日那个穿着华丽的小孩子眼睛含泪却死咬着嘴唇要哭不肯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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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茂怀很庆幸雪不是一开市就下，常妈妈备的料也挺足，但终是架不住买的人多。最后厨房里将玉转心的材料全揉了糯米团和豆沙馅，前面但凡捉到雪人的也只能请他们改日再来领雪人。
“捉雪人的活动虽然就初雪这一日，但是兑换雪人今年年内都可以！大家多多见谅多多见谅，今日先紧着来捉初雪好意头的人，咱们保证，今天不管出多少奖，过了今日，你们随时来咱香飘十里领雪人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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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想刚站到窗前，不等他拉开窗户，外面咯噔一声，崔茂怀正要问是常妈妈还是阿秋来了？就听得门后重阳在笼子里扑闪着翅膀鸣叫。
“什么人？！”
同时，屋外传来崔才厉喝，常伯的声音也从后面传来。
窗边的崔茂怀只觉心跳如鼓，听到外面的人已经和崔才打了起来，然而同时打翻的鸟笼，让崔茂怀清楚对方不止一个人！还正往里面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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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听所想似乎很多实则只是眨眼间，崔茂怀木盘刚放好，手都不及收回，黑暗中已大步冲进一道黑影，直冲着床榻去。
崔茂怀怕冷，起来的时候为了给被窝保温，自是将被子压的好好的。对方掀起数层皮毛被褥不见人，立刻低头看了眼床前的鞋，紧跟着四下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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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感觉到身上的熊皮其实并没有将他包严，手脚都有露在外面的地方。而窗外，房瓦落地的碎裂声，和家中其他男女老幼的吆喝棍棒，夹杂着两只狸奴凄厉叫声，乌骓响鼻马嘶，声声混作一团……
“公子——！贼人哪里走！”
崔才大喝着终于冲了进来，呼呼棍棒挥打声响在屋中。很快随着脚步又一人冲进，正是常伯。崔才因腿脚不便，似几下都没能打中贼人，好在有了常伯帮忙，二人合力对付一人，立刻有棍棒击中人身的钝响……
那人很快不支，用手挡了一记，崔茂怀清楚的听到骨头断裂声。而后，就见那人竟冲着崔茂怀所在的窗户跑来，在崔茂怀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差点停止呼吸的刹那，贼人突然飞身一扑，直接撞破窗户冲了出去……
“追——”
崔才提着棍子拐着腿就要往外去，却在转身后被常伯一把拉住，沉声问，“公子呢？”
“公、公子？公子？！公子——”
崔才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扑到床上翻被子，可除了将虎王抖出来，自是什么都没找到。常伯则已在屋中其他地方寻找……
“这里，这……”
崔茂怀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状态。贼人近在咫尺从自己上方飞扑出去，窗棂碎木接连掉落在他身上，他竟被吓的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急切中带着羞愧，崔茂怀费力吞咽了一下喉咙，再次喊人，这回，终于有了一点气音：
“……常、伯……”
“公子！！”
好在常伯和崔才都第一时间听到了，忙过来将崔茂怀扶起。身上的木盘和熊皮一起掉落，崔茂怀颤抖着手脚倚靠着常伯站起身，缓缓缓缓吁出一口气。视线，亦自然的落向窗外。
果然雪色铺地！
茫白的脑海里，他第一时间竟冒出如此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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