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_公主府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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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凤凰蛋……

  崔茂怀乍见凤凰蛋,差点就把二人间的专属“外号”喊出来,幸亏反应及时,凤凰蛋三字在心头喉间转了一圈,喊出来的终是“卢九郎!”三字。

  正饮酒饮的畅快的卢九郎依旧在灌酒,只是自听到崔茂怀的呼声,灌酒的速度明显加快。最后一滴酒自罐沿落进他微张的嘴里,就见卢九郎喉头微动,满足的喟叹一声。

  而后偏头望来,脸颊晕红,一双眼如这冬日天空,却盛满了肆意温暖的笑容。

  “崔、小、怀!”

  卢九郎一字一字叫出,随手丢掉酒罐,身姿懒洋洋走来,然后一把揽过崔茂怀的肩,哥俩好的模样。只是,再说出来的话——

  “好你个崔小怀,问你要□□十瓮酒你就不认我这个兄弟?六七十瓮就你竟敢跟我绝交?!”

  卢九郎满腔控诉,“亏我千里赏梅都惦念着你,还让人送梅枝给你欣赏,而你呢?最后就给了我区区二十五瓮酒,你可知我这年节是怎么过的?!你对得起我吗你?实在太没良心啦……”

  “……”

  崔茂怀一开始听卢九郎抱怨本还想解释反驳的,奈何卢九郎嘴皮翻的飞快,那表情,那语气……

  崔茂怀立刻生出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余光再不经意间瞟到街上往来邻里路人投向他们的目光,自家点心铺子前迟迟不动的队伍,以及,身后酒楼里突然放轻的装修声响……

  曾被这股“恶势力”支配、一路被人强势围观的记忆蜂拥而至。

  好在今非昔比,他早掌握了控制这股“恶势力”的杀手锏。

  “凤凰蛋,你怕是不想再喝到我家的酒了?”崔茂怀突然凑近凤凰蛋的耳朵,悄咪咪问道。

  下一秒,正声情并茂陷于无限委屈的卢九郎马上收了话音表情,只一双眼还满载着不甘,“崔小怀,你果然被人教坏了!”

  丢下这么一句,卢九郎甩袖施施然越过崔茂怀走进了酒楼。错身的时候,还念叨一句:“亏我走访数座古寺残阁为你寻风铎,小没良心的……”

  说罢,整个人的注意力已投入到酒楼的内部装修。

  “……”

  崔茂怀愣了愣,等要追上去细问就听哞哞牛叫声,车轮咯吱咯吱,正是卢九郎从前那辆牛车的熟悉声响。只是这回,牛叫和车轮声中,还夹杂着叮当之声。声音清脆悠长,似刹那就能将人带离这纷杂市井。

  很快,一辆牛车当头慢悠悠进了里坊大门,果然是卢九郎的牛车。

  只这回,那牛车上插着一根长杆,从顶头层层穿孔拼接扎成一把伞的样子。然后在每一处边角都缀着一个风铎。伴着牛车悠悠晃动行走,铃声亦跟着交杂而响……

  崔茂怀微怔,旋即笑眯了眼睛。

  “……还是古董风铃好听啊!”

  当日和凤凰蛋一起去大慈悲寺,听到宝塔上的风铃声,崔茂怀不由赞道。

  凤凰蛋问他“你是说风铎,何以见得?”

  他便用后世眼光回说:这会儿的风铃用料实在,铜铃就是铜铸。而且自古有编磬、编钟这么些乐器,制作风铃的匠人就算不懂音律,在制作过程中也慢慢通晓音色。你看宝塔上挂的风铃,别管什么形状,声音都是清远空灵的。

  “家里现在的铺子挂风铃不合适,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也要在屋檐下挂几个好铃铛。下雨或是春日微风,叮叮当当作响,最后是古董,听着就有历史感,咱也附庸风雅一回……”

  崔茂怀却没想到,当日闲话随口一语,凤凰蛋竟真的记住了,到如今,还特特为他寻了来。

  看着几种不同样式的大风铃,不对,这会儿该叫风铎或檐马。崔茂怀在凤凰蛋随来的家仆帮助下硬是将手腕粗的风铎伞抱了下来,然后灿笑着一路叮当响着扛进了酒楼。

  凤凰蛋,“谢谢你的礼物!”

  崔茂怀孔雀似的特意将风铃伞凑近溜达了一圈儿,最后驻足在小舞台背景墙处的卢九郎面前。

  而回应崔茂怀的,则是凤凰蛋矜持一瞥,然后宽袍敞袖一甩,取了画师的笔墨直接在背景墙上肆意书画……

  凤凰蛋的艺术造诣自不是崔茂怀请来画背景墙的人可比。这面墙崔茂怀以后自会根据表演的内容垂下相应的画幕装饰,但本身墙面,设计的是两扇推窗,窗外繁花似锦,扶柳如丝。

  崔茂怀画了个草图,但碍于这会儿没有透视、推窗,画师打的底子就看的出画的有些生硬刻板。但等凤凰蛋描绘几笔后,整个画面立刻鲜活立体起来。

  凤凰蛋也一面大开大合着墨绘画,一面看着自己的画作赞说有意思!乃至崔茂怀请他先去家里吃饭他还不乐意,非要画完再说……

  崔茂怀只能在旁作陪,并强硬拒绝了凤凰蛋一面喝酒一面作画的要求。只让他喝着温热的米酒暂解酒馋。

  “无趣!”

  凤凰蛋立刻吐槽,但一海碗米酒最后还是被他喝了个干净,同时,墙上的画也画完了……

  两人这才一边闲聊一边归家,巷子里,又堆了许多凤凰蛋家仆带来的礼物。

  这次回盛安,凤凰蛋不同于去年,似带了些家仆、部曲同来。只是他惦念好酒喝,懒得随自家车马接受入城检查,所以一个人驾着牛车先跑了过来。又因里坊内排队买酒买点心的人多,他干脆丢了牛车直接走后门先取了酒。

  于是才有崔茂怀看到他当街豪饮的风姿。

  到这会儿,卢家家仆尽皆进城。听那些人跟凤凰蛋禀报,似除了送他礼物这支队伍,另有车马队伍先回了卢家在盛安城的宅邸。

  “咦,这只狍子你还没吃?”

  对于下人的禀报凤凰蛋表现的很是不耐。一进院子,瞟到同家禽豢养一处、他过年时送来的狍子,凤凰蛋才又高兴起来,还逗弄崔茂怀道:“崔小怀你果然是不忍残害同类吧?”

  崔茂怀没理会凤凰蛋嘴里的“同类”,倒是奇怪“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你送我的那只狍子,说不准那只我早吃了,这是我另买的。”

  毕竟这会儿狍子虽也是野味,但也不是多珍稀。西市就有卖的,只是比起家禽,狍子除了吃肉皮毛也能用,算是一物两用,卖的更贵些。但那么些狍子除了长角的没长角的,大小差不多,崔茂怀可认不出哪只是哪只,偏凤凰蛋很是笃定?

  接着崔茂怀就见凤凰蛋眼波流转,神秘一笑。

  “自然识的。它可是我亲猎的,就是瞧着像你才特意养在鹿苑中,加紧喂肥了一圈让人送来的。”

  凤凰蛋说着,伸手拍了拍狍子的脑袋,然后又转头打量上下打量了一下崔茂怀,点头道:“嗯,追肥了点,也算因祸得福,果然和它一样。”

  说罢,还跟对待狍子似的,也在崔茂怀前额敲了一记。跟着又哥俩好揽了崔茂怀的肩,变客为主,“走,吃饭!”

  “……”

  崔茂怀侧眼盯着凤凰蛋看了几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起进了屋。

  宴席已备,凤凰蛋一坐上炕,便新奇的左看右看,研究了一翻火炕,跟着直接卸下披风、又脱去外袍,只穿着单衣抱起面前的酒罐一通豪饮。

  “好!生当如此时!”凤凰蛋畅快大喊。

  然后也不必崔茂怀招呼,便夹菜更加凶猛的喝起酒来。还一一点评每道菜色,直夸好味道,说已经可以想见酒楼开业后的如何盛景……

  “你还是少喝点酒吧。”

  崔茂怀却只注意到凤凰蛋喝酒的速度。倒不是他吝啬心疼酒水,只是看凤凰蛋这喝酒的架势,之前但凡能得到他家的酒,一天一斤。今日竟是翻倍不止。再看凤凰蛋的身形,之前宽袍大袖的不显,这会儿除下厚重外袍,崔茂怀赫然发现,凤凰蛋瘦了许多……

  “来来,山珍丸子汤,也不油腻,正适合你这样跑长途的,先喝一碗润润肠胃。”

  话是这么说,可想想凤凰蛋之前灌进肚子里的酒水,他那肠胃怕都能做醉肠了。亡羊补牢,也不知有没有用?

  于是乎,凤凰蛋就眼睁睁看着自己案前的酒罐被崔茂怀抱走,替代的是一大碗奶白色的汤。旁边餐盘里,还被夹了满满一盘子菜。对坐的少年还没事人似的问他相州过年有何独特风俗,一路有何见闻?

  “崔小怀……你果然、被人、教坏了啊……”

  半醉的卢九郎这话说的缓慢,似还带着叹息。但到底,没再抱着酒罐只顾喝酒了。

  喝汤吃菜佐以酒的空当,说些路途见闻,各地民俗差异。两人对坐,再问问彼此分离这些日子的近况,这顿饭终于有点接风宴的意思了。

  “……对了,刚看到你的招聘启事,我见围过去瞧热闹的颇多,竟无一人应聘响应。就当场自荐来着,如何?”

  “……”

  崔茂怀笑笑,到忘了这一茬。

  只是凤凰蛋跑他酒楼来当说书的?别说那什么合同,便是这会儿也有诗人名士等名人效应,只怕让凤凰蛋效仿后世来次明星走秀式的客串说书都不可能。

  唯一能宣传又符合当下氏族阶层身份的,也就是凤凰蛋来当个听书的,当面喊一声好,再做首诗提到墙上……

  所以崔茂怀自见到应聘的是凤凰蛋,就自动忽略了这事。也是当时听他说自荐应聘的是潘家斌,还没见过凤凰蛋,不清楚他的身份。若是家里旁人,定然都不会当真。

  “你别捣乱。等酒楼开了,你可以过来品美食听故事小口下酒。”

  “好,好个小口下酒。”

  凤凰蛋哈哈畅笑,仰头又干了一碗酒,然后就用半醉的迷离目光又瞅向崔茂怀,示意再给他倒酒喝。

  “最后一碗,喝了今日份就没了。”

  崔茂怀说着将壶里的酒倒给凤凰蛋,将将满一杯。

  “小气……”

  凤凰蛋不满的抱怨一声,却不再像之前一口干的喝掉碗里的酒。手指摩挲着酒碗,长著夹起一块儿软糯红亮的东坡肉瞧的入神。

  “我倒巴不得能自荐此席,掏尽你肚子里的光怪世界,伴着美酒美食暖炕,耳听风声雨声檐马叮咛,何其快哉!”凤凰蛋说到这里,目光更显迷离空洞,整个人似已沉浸在他自己想象中的逍遥世界,好半响,方自嘲一笑,道了声“可惜……”

  “不过我虽不能上任,倒可以给你介绍个人。”凤凰蛋接着道。

  “谁?”崔茂怀问。

  “你瞧着,过年给你送年货的家仆,如何?”

  “……”

  崔茂怀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能模仿你的声音,会口技的那个?”

  “不错。”凤凰蛋点头。

  崔茂怀心中骤然一热,说书可不就得嘴皮子利索,再能引人入境。那人口才崔茂怀是亲自领教过的,又会口技,结合着来说书自是锦上添花。

  只是……

  崔茂怀到现在可再也不是不知事的人。

  别看现在人口业昌盛,有钱人家多有豢养优伶舞姬的,东面平乐坊青楼楚馆里的各家女子也都有歌舞才艺。可真正出彩的,在此时始终的最受欢迎追捧的一波。

  更不必说像那人口技如此了得,惟妙惟肖,放在这会儿,也算业内高精尖端人才。当日那人离去时正好周辞渊回来,问及那人身份后周辞渊倒是也提及一句,“能凭一技爬到管事的身份,还能独自领队出来,倒也难得。”

  “阿鸣——”

  凤凰蛋突然喊了一声,不等崔茂怀反应他喊的是什么,就见一人从院子里匆匆跑来,在门前略站了站,理了下衣袍,这才一步步走进来,然后行礼。

  “公子唤奴?”

  “嗯。”

  凤凰蛋漫不经心点点头。然后指着人直接对崔茂怀道:“他,便当我送你酒楼的贺礼吧。”

  “……???”什么?

  崔茂怀尚在蒙圈中,凤凰蛋晃晃悠悠已经从暖炕上爬起身,仰天打了个呵欠。

  “今日酒席已毕,改日,再来跟你要酒喝。”

  凤凰蛋起身时,他带来的家仆就有进来立刻伺候他穿衣穿鞋的,包括他刚说送给崔茂怀的贺礼。几人捧着新袍新鞋一道很快替凤凰蛋收拾妥当,转眼间,凤凰蛋就又变成潇洒不羁的卢九郎。

  之前就被酒洒湿的衣袍披风自被人妥帖收拾去,凤凰蛋今日喝的也的确不少。此时明显酒劲儿上头,整个人面色桃红,步伐虚晃,被人扶着出门,还歪头看了看崔茂怀院中的红梅,笑着折了一枝。行到门前,又回头来:

  “崔小怀……”

  卢九郎这么喊了一声,然后盯着等他下文的崔茂怀看了半响,终是一笑,上了牛车,拒绝任何家仆跟随或是陪同,自个儿歪着身子斜倚在牛车上,晃了晃缰绳,那牛便哞哞两声慢悠悠走了……

  留下门前目送他离去的崔茂怀,到了也不明凤凰蛋最后叫他是想要说什么。然后带着疑惑回家,一转身,就见那个叫阿鸣的正站在门口。

  “你,你没走?”

  “公子把奴送给崔公子您了,自此后,奴便是公子您的奴仆了。”阿鸣说罢,就敛首跟在崔茂怀身后一起进了门,然后正儿八经给崔茂怀行了礼。

  崔茂怀:“……”

  莫名觉得今儿这事好没真实感。他更大的感觉,是凤凰蛋今日醉酒说的戏言,尤其拿人当贺礼什么的,本能就觉得是玩笑根本不能当真。也许明日酒醒了,这事便是都不用解释的醉话。

  只是阿鸣听了,却笑而不语。看那模样,也没有被送礼被留下的不快。再次确认崔茂怀没什么吩咐,他便主动到院子里帮着整理凤凰蛋送的礼物去了。

  这事直到晚上周辞渊意外过来,开口就说,卢凰生今日回盛安了?还直接奔你这儿要酒喝?又送了人给你?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对于崔茂怀的问题,周辞渊没有回答。倒是在听说卢九郎不但过来蹭吃蹭喝送礼送东西外,还四处寻了古寺旧阁,为崔茂怀找来十只风铎……

  “不过这东西这东西常妈妈说不能乱挂,我准备让简先生帮忙看看方位时间,到时候再挂到酒楼上……”

  “怎么不曾听你跟我提及你喜欢风铎?”周辞渊啜着热茶,缓声问道。

  “那会儿跟凤凰蛋一起逛大慈悲寺听到宝塔上风铃的声音才忽然想到,平日又哪里想得起来。”

  毫无危险意识的崔茂怀答的随意,也完全没注意到他说起和凤凰蛋一道逛大慈悲寺周辞渊似笑非笑的危险表情。

  “收下吧。”

  “什么?”崔茂怀不明。

  “那人既有用,你便留下用就是了。他这也算做了件好事。”

  “怎么说?”正收拾茶叶的的崔茂怀终于抬起头来,感觉到周辞渊话里有话。

  周辞渊笑笑,和之前的笑容完全不同。还挪坐到崔茂怀身边,顺势拉了崔茂怀的一只手把玩,“你大约还不知道,今年春闱的时间已经定了,三月十二。”

  “咦,那凤凰蛋这会儿回来就是来参加考试的?”崔茂怀忙问。

  周辞渊却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自开朝至今,每年春闱时间不定,但近些年多是一、二月间举行。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圣上自去岁多次透出口风,甚至明发旨意,要求各大世家子弟参与科举。所以各门阀世家才派了子侄入京,卢湛倒是也来了,不想临近年关,他千里寻梅染了重病,你觉得若春闱放在一二月间,他来的及赴考吗?”

  “……”

  崔茂怀想到今日再见凤凰蛋削瘦的模样,他之前只觉得他千里寻梅是胡闹。听着市井读书人将他这一行为夸赞追捧为雅事,不愧沛靖以来承袭魏晋风流的第一人!

  却原来,还另有隐情,是为了抗考吗?

  “卢凰生一病,自去岁在京的世家子许多都找了借口返乡。正巧北地雪灾,圣上便以体恤各地学子冬日赴京不易为由,推迟了本次春闱。”

  “……?!”

  崔茂怀不禁结舌,没想到仅因凤凰蛋一人,就改了春闱时间。想想看,放在后世,那即使为了某人直接更改了高考日期,这得是多牛*的人啊?!

  “圣上已经摆足了姿态,如今卢湛倒是返京了,就不知三月春闱又会如何了……”

  崔茂怀半响无语,他其实真的很想跟凤凰蛋说,科举是大势所趋,你可千万别拧着来。事情有一没有二,何况是跟着皇帝大BOSS对着干,崔茂怀纵然是历史白,但也没听过有谁改变历史的。

  只是,就像之前周辞渊对他讲的,凤凰蛋代表的,从来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个氏族,甚至北地所有世家。崔茂怀从前也不是没有旁敲侧击提醒过,甚至改编了沈万三的故事……

  他不相信那么聪明的凤凰蛋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可凤凰蛋依旧一次次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日日醉生梦死。如今,翻倍的饮酒,突然多了那么多家仆、部曲。

  便是铁定的家族族长又如何?也许,很多时候,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根本决定不了自己行止的方向和时间吧……

  崔茂怀不由怏怏。接着就被周辞渊直接支着下巴抬头。

  “你在我面前想另一个男人,怀弟,不觉得如此甚为不妥吗?”

  “……”

  终于反应过来的崔茂怀眨眨眼,看着周辞渊的表情直接就着抬头的姿势讨好一笑。

  “嗯,我在反省。不过现在至少我还能决定自己想什么不想什么,可不像被人催眠了,说不准下次,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了……”

  周辞渊故作不高兴的脸瞬间失笑,直接将崔茂怀抱入怀中。

  “是我的保护不当,让你受惊了。”周辞渊说着,还哄小朋友似的轻拍崔茂怀的背。

  “其实,也没有。”

  听到周辞渊这么正经八百道歉,反而让崔茂怀挺不好意思。更多的还是好奇:“那个叫石峰的,很厉害吗?”

  “嗯。用你的话说,就是有两把刷子。”

  “那咱们是不是该更隐蔽些?”听到那人厉害,崔茂怀立刻想到他和周辞渊的关系。

  “没事。反倒是在适当的时候,让他知晓你我的关系,只当这便是咱们最大的秘密,就是了。”周辞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之前怕有些事暴露太早,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抱歉。”

  “……唔。”

  崔茂怀于是就这么被轻易安抚,又和周辞渊腻歪说了会儿话,抱怨了一下家里铺子酒楼有多少活等着他,事情有多繁杂,脑袋又多累。得到周辞渊亲手按摩太阳穴后,崔茂怀笑眯眯挥手将人送走。

  也让崔茂怀更确信,这人果然是听到卢九郎来了所以才巴巴抽空跑来的。

  对于周辞渊这种吃醋行为,崔茂怀心下好笑,但嘴上到底没解释。

  想他一个弯的怎么可能对凤凰蛋一个直男有什么情愫。就跟异性恋也不是见个男人、女人就往那方面乱想是一个道理。不过偶尔让交往中的人紧张一下,有点危机感,也是促进感情的方式之一,先就这么着吧。

  倒是周辞渊说起阿鸣的事,让他仍有些犹豫不确信。

  ………………………………

  哪想到第二日,他家铺子还没开门,外面就已经在传卢湛卢凰生不惜用一鸣生唤酒喝的事迹。

  说是卢湛卢凰生一向风流不羁,嗜酒如命。还非香飘十里酒不喝。年前千里寻梅病重还特特从香飘十里买了酒运到相州。只可惜数量有限,这不,身体刚好一点儿就急着回了盛安城,入城门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香飘十里。

  不仅以风铎免于排队换了美酒,因香飘十里酒水限购。卢凰生喝不痛快,正不知如何是好,刚瞧看到香飘十里要寻会说书讲故事的。他身边恰有一人,乃是当年北地顶顶有名的一鸣生,口技功夫了得,学什么是什么,后来再没听到消息,没想到竟是被卢家买去了。

  这次正好同卢凰生来了盛安,卢凰生为了美酒竟不惜将一鸣生送给了崔家,只为换得美酒饮个痛快。昨儿个夜里宿在平乐坊春风楼里,遍请好友畅饮美酒,果然又作了好诗出来!

  “……”

  崔茂怀从头听到尾,表示自己实在没能理解这个故事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卢九郎把人物化直接送人换酒,为什么在众人口耳相传中反倒是豪爽、不拘小节的表现?好像一鸣生能换来美酒,供朋友同饮,最后甚至能用他换来的美酒激发出卢九郎的灵感,写出好诗是他的荣幸似的。

  纵然昨晚听周辞渊说起,他知道这传言有利于保护他,也能遮掩他和卢九郎的关系。这传言中恐怕也有卢九郎刻意为之的成分在。都是为他好。

  但看看站在他身后同样听着众人议论的阿鸣,崔茂怀多少有些得劲。

  也更能看出,这年月优伶之类在社会上是何等地位。便是再有名,捧着你的时候你也许是天,可真正跟“人”比起来,也不过是装饰对比的玩物。

  到中午时,卢家还派人送来一鸣生、现在就叫阿鸣的身契。

  酒后醉话什么的,事实证明也只是崔茂怀的猜测。

  崔茂怀当时呆了一阵,但既然表明人的确是他的了,他也就不客气,下午继续忙碌酒楼装修的时候也就带着阿鸣,主要是抽空跟他说故事。

  阿鸣也是个厉害的,跟着他手里一手攥着刀笔,一手竹简,崔茂怀在前面说着《西游记》,他在后面记录,全程没有让崔茂怀说二遍,更没让崔茂怀等过他。

  崔茂怀让人动手的空挡因着好奇凑过去看看,才发现阿鸣并不是把故事全记录下来。而是挑重点,比如主角配角名字来历,长相年龄,地名为何,各有什么宝物,如何激斗,算是纲领性质的记录。

  “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吧。”

  口干舌燥的崔茂怀先按了暂停键,阿鸣也体贴道:“公子且歇歇,您喝口热茶。”说着不知从哪儿端出备好的热茶给崔茂怀,然后看着自己记录的东西。

  “就这些内容,按公子定的,酒楼每日午间、晚晌说两场书。每场各一个时辰,下午重播午间的内容。也就是真正需要备下的,只一个时辰的就够。再加上口技模仿,公子今儿个说给奴的,就够两日用的了。”

  “是吗……”

  一开口,崔茂怀的声音都是哑的。阿鸣立刻制止崔茂怀再说话,只说等他回去再琢磨一翻,到时演给公子看。

  崔茂怀便点点头,任阿鸣先去整理素材,他则继续盯工。来回穿梭在酒楼上下和后面的厨房里,直到这日傍晚,他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家洗漱过后同大家一道吃饭……

  忽然啪一声响,就见阿鸣站在一张高几前。高几上一截实木,一截竹管,铁片石板,便是他所有的辅助工具。

  “在座诸位今日有缘聚于盛安,同坐在香飘十里的酒楼。品评美酒美食之余,大家可曾想过,咱们这盛安城之外,又是什么地方,景物风俗如何?大靖朝之外可有别的国家?长相是否和咱们相类?山川湖海中可有神仙妖怪?天外何地?地下何处?自古蓬莱、瀛洲、三座仙山,这三座仙山之外,又有哪里藏着洞天福地?”

  阿鸣说到这里,又落下一记惊堂木。

  “今日,便趁着诸位尽享美酒美食之余,跟我去瞧瞧海外盛景,听这么一出师徒历经千难万险,求取真经,解救世人的《西游记》。”

  “好——”

  阿鸣话音刚落,院子里众人就捧场的叫好鼓掌起来。阿鸣这番开场白放在后世或许无甚新奇,但在这时候,这种说书形式本就是新颖的。

  今日崔茂怀在讲故事之前,先说的就是渲染,如何引人入胜,先勾起听客的兴趣。而后的故事里,石猴从石头里的蹦出来,阿鸣口技嘭哐之声,加上桌案拍击,当真如地震海啸一般。猴子的哧哧气音也一样模仿的惟妙惟肖。山野树林,摘果喝水,若闭上眼不看人只听声音,实在逼真。

  阿鸣将旁白似的讲述适当加快,但到了有趣高-潮处,就加上口技速度适当慢下来。也讲的更加细致。

  如此,同样一回目,崔茂怀预估的时间是一小时说完。分成上下两个半场,每次说半个小时,中间休息十分钟能让阿鸣喝口水、缓缓神。

  毕竟说书其实也是个力气活。尤其费口舌,嘴干的时候说一个字都费劲,崔茂怀现在可是深有体会。一场统共算下来就是一小时十分钟。

  中午一场,下午再重复中午的故事算是重播。

  之所以不一直表演,除了眼下就一个人受不住之外,按照后世的经验,一旦故事好听,只怕有人这顿饭就能无止境的一直吃下去……

  可他们酒楼还得赚钱不是,所以主次总要分的清楚!

  “……所以,今日便给你起个法号叫孙悟空!”啪一声响,“石猴既已得名,拜了仙师,欲知它都学了哪些本领,且听下回分解!”

  随着这句经典句子说出,家中众人便先是齐齐一道叹息。小虎直接跑过去,对着昨日还是陌生人的阿鸣央求道:“再讲一段吧,再说一段吧。”

  “咦?这故事你们竟然没听过吗?”阿鸣有点奇怪。

  “听过。公子讲过,可是公子又好久没讲啦。也没你说的好听!”

  崔小虎这话顺溜儿说完,整个人才猛的一顿,像是反应自己说了什么,于是蹭啊蹭的蹭到阿鸣身后,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偷看崔茂怀。

  对上崔茂怀含笑望着他的目光,小家伙赶紧一缩,跟着又拉拉阿鸣,“咱们家公子太辛苦啦所以每时间讲,虽然没有猴子的叫声,可是这故事就是公子想出来的,公子可厉害啦!”

  “啊,这故事是公子想的?”

  阿鸣转头,脸上写满了震惊钦佩。不光他,就连被崔茂怀叫出来一起吃饭的洪霖和彭春、彭秋也三人六只眼一起望来。

  “咳,没有啦没有啦。”

  崔茂怀连忙推脱,但也没解释自己这故事的来处。

  阿鸣讲完,跟着就该大家相互提意见了。刚开始大家还都说没地方需要改的,可是等崔才试着提了一处,众人便也跟着说开了。多是有关阿鸣口技形容的,比如美猴王和猕猴说话声音是不是该有不同?有的有用,有的也纯粹乱凑热闹。

  只是经众人这么一闹,阿鸣立刻和大家熟悉起来,算是被家人接受一般。连带的,因彭春、彭秋也跟着说了几句,洪霖三人这几日来和众人的距离感也大大拉近。

  而就在众人笑闹一处,争辩着美猴王和一般猴子会不会做一样的动作,声音的时候,田波突的停下所有动作,望着门口喊了声:“陈甲?!”

  众人齐齐一静,跟着一起转头。

  就见门口站的当真的陈甲。

  这些日子活计多,来往酒楼和这边,大家吃完饭也得过去帮着干活,所以宅院大门没有紧闭,还留了道儿缝儿。

  陈甲大约是在门口敲门大家正吵闹没听到,所以才徘徊在门前。

  “陈甲,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事?”田波和潘家斌忙过去招呼。

  陈甲摇摇头,然后望向崔茂怀,“我是来求见崔东家的……”

  “……”

  崔茂怀自看到陈甲,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周辞渊的人还在那边盯梢,对陈甲三人在那边的情况也会经过他们的人相互传递到崔茂怀这里。

  “随我进来吧。”

  崔茂怀将人带进屋。一进门,陈甲就跪下道:“崔东家,小人今日过来,是想求您收下姚松和方正心。铁铺那边……什么都烧没了,我们等了这几天,师父他……。”

  陈甲后面的话没说,可崔茂怀明白了,他那日不让田波替他们求情留下,一方面怕是担心影响田波,另一个原因,就是想再等等胡铁匠。可惜,到今日已是他们能坚持的极限……

  果然,“如今吃饭无粮,睡也没地方睡。我们之前是卖给师父的,便是现在也仍算是铁匠铺的人。所以就是出去找工,一般人也不敢用我们。我年纪大有力气从能讨一口吃的,只是姚松和方正心……崔东家求您行行好,小人知道您的酒楼要开了,哪怕让他们在后厨帮工干粗活,给口吃的,有个窝棚睡觉就行。”

  “那你呢?”崔茂怀问陈甲。

  看着对方放在后世也不过刚成年的年纪,却为了家自卖,如今再次逢难,他首先想到的依然不是自己,而是比他弱小的姚松和方正心。

  “行了,酒楼正好缺几个跑堂儿的,你们仨到时候好好干。”

  崔茂怀说完,笑笑走了。他看中陈甲的事周辞渊也知道,但他说须得陈甲自己过来跟他说,崔茂怀对这种人心、用人之道其实不是很明白,但隐隐的好像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至今还没有探究清楚,但无论如何,如今陈甲亲自来了,他就用了。

  如此,酒楼那边的人手配置似乎,全了!

  崔茂怀这晚在被窝里一手揉着虎王,一手计算着人手,从厨房到跑堂,再到表演,无形中似看到一个个空点被一个个人名填满,那满足感……

  崔茂怀一时兴奋,不由就带了点手劲到虎王身上,被揉摸的正舒坦的虎王立刻“喵呜——”一声表示抗议,而虎王一叫,笼子里正睡觉的重阳立刻也叫起来。

  “睡觉啦,睡觉啦——”

  重阳如今学的话越来越多,还越来越生活化。早上能跟着自己的公鸡喊“起床啦!”动不动来一句“好困啊好累啊”都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晚上一给它把保暖遮光的罩子放下来,它还会喊一声“睡觉啦”,作为一天的结束。

  “知道,睡觉啦。”

  崔茂怀回应一句,不甘心的又揉了揉虎王,这才放了虎王自由,打着呵欠带着笑钻进了被窝。

  如今人员既然差不多齐了,后面几天,就该慢慢演练起来啦!

  于是之后数日,点心铺子这边崔茂怀几乎没管过,带着全员日日聚在酒楼那边,就按照不停有客人从门前迎宾到点菜,再到后厨制作,伴着阿鸣的说书声……

  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子。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人手不足。

  按崔茂怀的预想,如今后厨有常妈妈带着洪霖三人。便是高峰期厨子也够了。至于洗碗的活儿,崔茂怀直接找了周边的邻里过来打短工。就负责每日碗碟清洗。

  大堂里招待客人,崔二、姚松主要负责一楼,连带收钱。田波二楼,陈甲三楼。方正心年纪小,崔茂怀直接把人弄后厨里帮小忙去了。

  可也正是如此,一层楼一个人负责,别说现在全靠人记客人点菜要求,就是后世怕都忙不过来。虽然崔茂怀的酒楼也没大到多厉害。可是未雨绸缪,崔茂怀演戏总得按照最忙的时候来演练吧。

  于是,演练几次混乱几次……

  好在这问题也没延续多久,周辞渊某日过来正好被崔茂怀抓包饰演某龟毛又事多的三楼贵客。一翻演练后,陈甲当场阵亡。周辞渊倒是跟着就派来了三个少年。

  后经崔茂怀打听,这几人差不多就是周辞渊身边侍卫的预备役。十七八虽的年纪,却都很是稳重,且会功夫。用周辞渊的话说,“每层安排一个,既能保障人手,酒楼里一旦有找差闹事的,他们也能立刻镇压下来。”

  “……好。”

  崔茂怀当着周辞渊的面应的一本正经。转头却忍不住偷笑。

  这人绝对是把他的剧本人物拟真化了。可当天演的时候不是演的挺好么?!

  崔茂怀笑眯眯,虽然疲累却也带着巨大的满足和成就感。而他身后,看似好像没注意到他小动作的周辞渊则微微摇头,只眼中的纵容宠溺,是谁都难以忽略!

  ……………………………………

  终于,眼看着就到二月初十。

  崔茂怀的生辰都暂且往一边靠靠,紧要的还是酒楼。

  风铎已经装上了,叮当作响很是好听。推窗一扇扇装好,各雅间和楼上楼下绘图作画,流苏幔帐,绢花绿植,一一到位……

  崔茂怀也忙的脚步沾地。偏偏就在这么忙的时候,侯府突然派人提前来给他送生辰礼。自来这活儿都是辛姑姑来,可这回,辛姑姑之后,还跟着去往典州庄子上的人,另还有一人,李妈妈。

  “李妈妈!”

  崔茂怀看到李妈妈,便是再忙再累也要迎过去亲自接了人进门。

  “李妈妈最近可好,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崔茂怀不由担忧问道。

  “没事没事,”李妈妈拉着崔茂怀的手,眉梢眼角尽显喜意。“我这是跟着他们正好回典州去。”

  “回典州?”

  然后李妈妈讲了,崔茂怀才知道,原来早该放良归家的李妈妈到现在终于从侯府后院解脱出来。能回老家同儿孙共聚天伦了。

  “那何必这么急?”

  “不急不行,再晚就要耽误春耕了。”李妈妈解释。

  “既如此,让他们先走,李妈妈再等两天,我的酒楼开了,正好给李妈妈办送别宴。”崔茂怀道。

  “嘿哟,哪里还要办什么宴,家里的二小子家刚添了儿子,我也想早些回去帮忙看着。”李妈妈笑的真切,说完了家里的事,转而又望着崔茂怀道: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公子你,虽然都是典州,可惜我住的偏不在公子庄子那边,否则就能帮公子常照看着了。不过公子也别担心,我这回跟他们回去,先往你庄子上看一圈,必定要替你瞧瞧还有没有欺上瞒下,作奸耍滑的,什么情况,等我看过,就给你寄信来。”

  李妈妈辛苦了大半年,虽然看着苍老疲惫了些,但大约是得知这回真能回家的喜悦,整个人精神很好。当着那些也要往典州去的家仆放了狠话,等辛姑姑借口去参观酒楼。

  李妈妈又拉了崔茂怀道:“话是这么说,可之前都是何氏的错。公子您可千万别跟侯爷离了心。您瞧瞧,这回儿派去的人都是侯爷亲自挑的,再不会有那种小人的。”

  “嗯,我知道。”崔茂怀含笑以对。

  “还有,我这一走,公子跟侯府的联系怕又少了一层。公子,我别的不担心,就是走了的侯爷和老夫人,我看得出,公子您其实……对他们没甚感情,”李妈妈斟酌半响,终是用了没甚感情几个字。

  “如今,您跟那边关系处的倒也不错。我是真的高兴,也绝不是挑拨。只是公子,您自小没什么心眼儿,最是单纯,以后我不在了,您可千万别混听了谁的话,老夫人和侯爷,当初都是不得已……终归是您的亲祖母和父亲。您可千万别怨恨他们啊……”

  “……”

  崔茂怀笑了笑,之余怨恨谁不怨恨谁,到底没有替逝去的少年应承什么。只是在一旁静听着常妈妈说老夫人从前如何照顾他和他小时候的一些旧事。

  直至辛姑姑回来,李妈妈才又用力捏了捏崔茂怀的手,带着不舍走了。

  崔茂怀知道李妈妈之所以跟着这行人一起走,除了李妈妈所谓的孙子,另一个原因也是跟着大家一起走比较安全。这年代出行可远不如后代那么有保障。

  崔茂怀也因为这一层一时不好强留人。

  知道侯府的车队是在初九出发,崔茂怀便忙中偷闲,请常妈妈做了满桌的饭菜,赶初八下午亲自去侯府接了李妈妈和到盛安来接他的大儿子,一起到家里吃顿饭当做送别。

  初九一早,另让崔大他们帮着备下的各种吃食布帛直送着李妈妈出了城。

  李妈妈见了送别的崔茂怀自是流泪不止,分明昨晚已经哭过一场,今日仍是忍不住。可等上车前,仍拉着崔茂怀的手,要他莫被人哄去了,千万别怨恨老夫人和侯爷……

  李妈妈,到底走了。

  等真正看着人远去,崔茂怀才生出一种仓促和不真实感。

  这个人,是曾照顾庇护着少年崔茂怀的,自他出现,似乎一直就在说她会离开,可是,真正走的时候,竟是如此匆忙。

  崔茂怀也是后来才知道,李妈妈之所以毫无预兆的突然离开,还是何氏又和崔茂睿不知为了什么事吵架,牵扯到李妈妈。在何氏眼中,李妈妈是崔茂睿派去监督监视他的……

  于是乎,崔茂睿说了句随你。

  李妈妈便终于得了自由。能回她自己的家了……

  “公子,今儿骑马跑出城那么远,吸了一路冷风,快别多想了,早些睡吧。明儿个可就是香飘十里大吉的日子。”

  “嗯。”

  崔茂怀点点头,终是暂将李妈妈放下,抓紧睡觉。明儿个早上,他可是甭想睡懒觉。也得早起帮忙呢!

  终于——

  初十一早,崔茂怀睡起先吃了碗长寿面,接受了家里所有人的“贺寿”!

  之后众人一起忙碌,再三检查了酒楼各项准备事宜。当然,香飘十里铺子这边也不能耽误。到了开市时间,随着咚咚开市声响,锣鼓声也从延善坊北门外一路响到了香飘十里酒楼前。

  人头攒动,锣鼓声后随着遮在牌匾上的红绸被扯下,香飘十里酒楼正式开业!

  作为老板的崔茂怀免不得要说上几句,不外乎是感谢大家喜欢自家的点心酒水,如今酒楼新开张,也请大家来品尝美味,若有什么意见建议也请大家尽管提。

  “当然,新店开张,最重要的是什么?”崔茂怀笑着话语微顿,然后自答:“当然是优惠嘛,大家说是不是?”

  “是——”

  齐声回应伴着哄笑把这片地方的氛围瞬间吵到鼎沸。

  “所以,我宣布,香飘十里酒楼开业前三天,消费一律算八折!”

  崔茂怀一面大声吆喝一面手上比着八字。周围人又跟着一阵叫好声。随即敞开门迎客,虽然还不到饭点时间,可凭着香飘十里一贯的好口碑和独树一帜的装修,以及后厨吊煮高汤和卤味阵阵飘来的香味……

  许多人都是跑进门的!

  “欢迎欢迎,请!”

  崔茂怀作为东家,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客人。尤其的拿着他们家之前VIP卡的客户,他还会亲自招呼人进去帮着安排座位再推荐点菜。

  于是乎,崔茂怀也就没注意到,之前混在人群中跟着喊是叫好的几个人,偏偏在众人往酒楼内挤的时候,他们却反方向朝外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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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跟我预定要写到的地方就差一点,可恶突然没网,用手机热点暂时连接,怕再耽误会连不上了,只能先写到这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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