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_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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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秘术运转完成,堆积的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仿佛酿成一杯极苦的冷酒,渗透身躯。

  江远寒刚刚才说完许诺的话,如果此刻改口,只能让本就剑走偏锋的禅师变本加厉。他犹豫片刻,视线落在对方被血迹晕开大半的素色袈裟上,仿佛从这无尽的鲜红中窥出一股沉浓的爱、与深刻的恨。

  这两者本就互相依托、互相转化。

  “小寒,”李云生抬起手,擦拭了一下漫流而出的血迹,他修为深厚,并不畏惧血尽而死,也不觉得这样的伤能造成什么危害——最重要的,他是心甘情愿地犯在江远寒手里,倘若能让小狐狸刻骨铭心地记住自己,即便是云散烟消,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我不愿意你失去自由。”他道,“这里,与你的广阔天地相比,还远远不够。”

  “够了。”江远寒心情复杂,感觉脑仁突突地疼,“你口口声声不愿意让我失去自由,可所做之事全都是在胁迫我、暗示我,你心里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你真是……早有预谋。”

  “你误会了。”李云生道,“我不想束缚你,天地之中,只要有你我……”

  “行了行了,”江远寒闹心地打断,“别说了,你就当我胡扯的,你这还不如把我圈起来呢。”

  小狐狸不知道这人怎么搞出这种反派魔头的思想的。他低头用手搓了搓脸,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闷闷地道:“我不乱跑,你也不能动杀。这个你得听我的。”

  对方思索了片刻,对这两个交换的条件抱有不大信任的心理预期,但还是点了点头。

  “妖界出现的异种巨兽与魔界差不多相同,这事我还没回复姑母。”江远寒扫了一眼他沾着血的袖子,有点儿看不下去,但忍着没说,而是道,“妖族的通行令牌还在我这儿。”

  “离开之前,我已将答复告知翠鸣山的妖族,他们想必会代为转达。”李云生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将血污的袖子扯掉了,被血刃刺出来的伤口缠绕着一层细密的魔气,向周边破坏着肌肤。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非常痛的触感。但佛修却面色平静,眸光沉若寒水,从容不迫地祛除伤口上扩散的魔气。

  “至于令牌。”他看了看小狐狸,“会有机会还的。”

  消息可以代为转达,但那道令牌规格很高,不应当随意给予守山的妖族,这样处置太过随意、不够谨慎。两个选择都很符合禅师一直以来的性情与行事作风,唯有他眼前魔根深种的这一执念,脱出预料,也挣断了他从始至终的柔和处事。

  江远寒低头无精打采地看着地面,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这疯得不正常的脑子,是确有其事,还是装出来的。说走火入魔,又不像,可说你一概如常,恐怕是个人都不会同意。”

  “我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禅师道,“我也知道,自己在走一条什么路。”

  往前一步万丈深渊也罢,苦海无涯回头无岸也罢,终于是他自己要选的。也许四周都是光明坦途、直指大道,可他不愿意。

  如果他不愿意,再多的平坦大道,于李云生而言,也不过是他连看也不想看一眼的荒废风景。

  雨弱了下来,滴落的声音细密轻缓。水珠无法沾到佛修的衣衫,也无法冲淡地上凝聚淌下的血迹,但却可以弄湿小狐狸的毛绒耳朵。

  江远寒懒得甩耳朵了,他的狐狸耳发沉地垂了下来,脑海中一直在想对方所犯的这笔债是否会记在天道渡劫之上——修士最终的报应,全在劫难之中。

  但即便如此,世上也不乏以杀入道,将乾坤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当年他父亲合道之时,就受这一点劫难钳制,拖慢了许多年。

  李云生伸出手,指腹带着一点细微的温度,他轻轻地揉搓了一下小狐狸湿哒哒的耳朵,低声道:“还要淋雨?会冷的。”

  如果抛去一部分精神不正常的地方,这人还真是梦中情人,十佳道侣,修真界万中无一的好男人,温柔体贴,可靠大度。

  但再好的男人,也抵消不了这是个疯子的事实。江远寒被他为难得都有点儿牙疼,但他倒是并没嫌弃……说实话,在某种程度上,连这往往令人无可奈何、恼火至极的这一点,他也爱惜得不得了。

  没救了。这次小狐狸说得是自己。

  他没什么精神地抖了抖耳朵,把表面的水珠甩掉,没有回答对方,而是问了一句:“你之前说……你要渡劫?”

  “有此预感。”

  “知道自己要渡劫,还造这种杀孽。”江远寒低头捏着眉心,“如果我下得了手,我可能真会杀了你。”

  “此处被异种巨兽肆虐过,我封印裂隙,斩杀巨兽,虽来不及救下城池,但也不算是血债累累,何惧天雷?”他一句话简单带过,没有提自己超度亡魂之事,“小寒,即便世间的恶业之中有我,也不是眼下。”

  江远寒隐约听出一点儿言外之意来,他试探地道:“你到底……”

  “若是我不能渡过雷劫,天命要我消散,岂不是为世间除去一大隐患。”李云生对自我认识极其清醒,“这也有你的功劳。”

  “……这算什么功劳,你以为我稀罕有么。”

  禅师看着他笑了笑,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敲了敲小狐狸的脑壳,给他递过去一个红色的果子。

  江远寒抬眸看了一眼:“我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甜的。”对方道,“尝一尝,心情会变好。”

  江远寒勉强接过,他又甩了一下耳朵,发现狐狸耳在对方揉捏过之后突然就不会沾上雨水了,应当是禅师手中的一个小术法。

  他算是给面子地咔嚓咬了一口,食不知味地嚼嚼嚼,脑海里还惦记着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件事。

  “除了心情以外,身体也会变好。我发现你虽有魔气护体,但终归不是魔族的身躯,还是稍稍显得体弱了一些,灵植灵果补血益气,凝神固体,对你有好处。”李云生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处理好了肩头的伤,一边说一边把小狐狸抱起来,“三个时辰……”

  江远寒的手僵了一下,目光下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都别想。”

  对方安静且目光温顺地看着他,似乎没有想要争取的意思。

  江远寒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反倒感觉像是自己克扣了对方的什么东西似的,无端生出一股奇妙的愧疚来,他坚守底线,一脸冷酷地道:“在你醒悟之前,我是不可能再放纵你的。佛祖菩萨说得果然没错,持戒修行对人有好处。”

  李云生知道小狐狸的底线是软的,只要捏一捏就翻倒过来,软乎乎地化成水。他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们回去吧。”

  雨水把地面上的血迹冲散得很远。

  在这样一座空城的周边,人间的惊变或许还不明显,但放眼六界,层出不穷的裂隙频生,异种巨兽的扫荡杀戮,已经教人精疲力尽、颇多质疑了。

  除了李云生所选之处外,偌大的红尘人间之中,起码还有四五处裂隙同时出现,有的在烟雨蒙蒙的水乡,有的在漫天黄沙的大漠,也有的在终年冰冷的雪原,在修真界正道宗门与隐世大宗的协力之下,幸而没有酿就过多的伤亡。

  但饶是如此,人间皇朝依旧产生了一次皇位更迭,北方诸城四分五裂,城池拥兵为王,陷入了持续且短期难以休止的战乱之重。

  不过人间皇朝之事,与修真界其实并没有多大关联,唯一的关联就是,双方都在焦头烂额而已。

  蓬莱上院,飘璧山。

  山顶的巨大圆台之上,被锁链牵引困缚着的一条巨兽挣扎嘶吼,身躯以流动的形式不断扭曲,但无论它向何处挣扎,都会被锁链上的道光刺入躯体之中,换得满地带有腐蚀性的沸热鲜血。

  数处裂隙,出现的异种近两位数,但只抓到一条活的。其余的全部化为了难以甄别、没有用处的残骸。

  圆台一侧,一方棋局摆在林下。

  清风徐徐,吹起青衫道修的衣角。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位雪青道袍的女子,两人手畔有茶有酒,女子身上酒香四溢,凤眸微眯,似乎已饮过烈酒,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

  “无忧,该你了。”

  伊梦愁抬眸瞥了他一眼,拿起棋子,却又放下,情绪不达眼底地扯了下唇:“我为了抓这丑八怪跑断腿,连手里的鞭子都要抽断了,你倒是喝茶下棋悠闲得很,说帮我算寒渊的动向,算了这么久,连个方位也报不出来,靳温书,你到底还能不能有点用处?”

  对面的青衣道修屈指点了点桌面,温声道:“天机岂可全然相告。”

  伊梦愁哼了一声,没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酒,她垂眸看着浮起泡沫的酒面,脑海中闪过了那条织月鲛的模样,继而又惦记起江远寒炸蓬莱塔的狂纵难料、来去如风,她走了一会儿神,忽地听到对方开口。

  “不过,天机不能告诉你的事,其他的消息,未必不能告诉你。”

  靳温书回头看了一眼锁链之下扭曲的巨兽,慢悠悠地道:“裂隙有五处,我们亲自去过了三处,还有两地是菩提圣境负责,但据我所知,有一地的裂隙最先出现,就分布在翠鸣山附近……只是消息传来得太晚了,我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很难有人生还。可前往的蓬莱派弟子,说根本没见到巨兽肆虐的场景,无功折返。”

  “然后呢?”

  “但在今日清晨,慧剑菩萨身畔的雪鹰,离开了菩提圣境,前往翠鸣山。”

  伊梦愁撑着下颔看他。

  “我的人随雪鹰启程而动,一路跟随,确实没见到巨兽肆虐的尸山残骸,但却受阻在一道结界之外。”靳温书不紧不慢地道,“你说,什么人,会布置下一道范围如此广大、几乎难寻边界的结界呢?而布置的人,又该是什么修为?”

  伊梦愁随之思考,喃喃道:“……洞虚大圆满,还是……半步金仙?”

  “前些日子,菩提圣境的佛子拜访妖界青霖龙君,随后前往了翠鸣山的妖族驻地,留下几句话之后离开,杳无所踪。而这位佛子,就是老祖曾经说的那个……可以镇压冲和剑、以一己之力净化邪气的那个人,是慧剑菩萨亲传。”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靳温书笑了笑,却又下了步闲棋,转而道,“想了一些天马行空之事而已。我在想,李凝渊到底为什么叛离蓬莱,你跟李凝渊一战时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蓬莱众人围杀冲夷仙君时,是一场罕见的大雪交战,靳温书正面作战能力不强,故而率先受伤退下,他指的这句话,是伊梦愁被冲和剑指着喉咙时说得一句“你都是为了那个人”。

  伊梦愁取酒的手指顿了一刹,她低低地笑了一声,道:“原来你听到了。”

  “那场大雪太大太久,其实,我都快忘了。”

  “你这张嘴里,根本没有几句是真话。阴谋算计、尔虞我诈,就这么好玩吗?”伊梦愁敲了敲酒杯,抬起头,“靳温书,反正我是累了,我没工夫再算谁真谁假、谁对谁错,我也不想再为老祖鞍前马后、妄结恩怨。”

  青衣道修只是微笑不语。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伊梦愁站起身,“我得去找他。”

  “他不一定在那里。”靳温书道,“一切都是我的推测,或许佛子没有保管着冲和剑,而他,也不一定会为李凝渊寻找遗物。”

  “他会的。”雪青道袍的女修按了按腰间的软鞭,将棋盘边的酒壶提走后转身,回眸道,“他跟你不一样,他跟我们都不一样。”

  “……大约如此吧。”

  靳温书没有跟她争辩,而是目送着伊梦愁离开飘璧山,转头看了一眼锁链之下的巨兽,自言自语似的念道:“……忘了告诉你,你命有凶兆,大劫在西……原本,不该去翠鸣山。”

  微风环绕,吹落了树枝上的一片叶子,脉络清晰,被日光照透在棋子之上。

  他动了动手腕,捡起棋子上的树叶,将叶子在手中旋转几下,静默无声地看了一会儿。

  世事飘零如落叶,他只不过是将每一笔偏移的因果报应重新归位。譬如悟元仙君风见月就该重伤陨落在寒渊魔君的手中,而无忧仙君伊梦愁,也会在追寻星星的路上,甘愿耗尽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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