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长路这截路不远不近,一眼望过去,似……_帝师死后第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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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长路这截路不远不近,一眼望过去,似……

  第35章

  小皇帝像是被钉在钉在原地似的,身躯僵硬地看着谢玟挽起他的衣袖。

  几重衣袖向上拉起,血气渐浮现。谢玟见到对方小臂上错综复杂的伤痕,最新的那道刀伤缠着雪白的绷带,渗透出点点鲜红,而在绷带的上方,更多陈旧而深切的伤口留在他的身上,如同岁月沙沙爬过时磨出来的疤。

  谢玟沉默地凝视了片刻,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样的爱好。”

  他握着的手腕倏地又绷紧了一分,好似很想抽回手去。谢玟的道如此轻微,分明一挣就能脱离,可萧玄谦竟是有那样做,哪怕是种令难堪的接触,也如同难求的解『药』。

  谢玟只知道他缠着绷带的道伤看起来日期很近,可能就是两天才弄出来的,但他不清楚伤口早在一月以前就留下了,本来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但当萧九来到洛都的那一夜,他的辗转难眠和疯狂滋长的渴求,都被金错刀重新压了下去……刀尖挑开才长出来的新肉,如此病态、如此难以理解,但发生在他身上,却又熟悉得几近麻木。

  老太医的嘱托付之东流。如果他能一直保持清醒和理智,不生妒、不怒、不冲……那他也不会让怀玉无论如何都要离开他了。

  萧玄谦眉目低垂,有解释。

  谢玟将他的衣袖放下,却又见到对方掌心里同样好的烧伤,是写字的那只手,萧九每天批复书奏折,所以里的痕迹看起来比手臂愈合得慢太多了,处理政事时必是不断摩挲、按压、有一刻不在最直接的方式提醒他。

  疼痛并不是良『药』,而是会成瘾的毒。

  谢玟松开手,转过头看向远处覆雪的楼宇,神情不变地道:“既是路过,什么时候走?”

  “就……就待两天。”

  “两天?”

  “太久了吗?”萧玄谦看着他问,“如果你受不了的话,我……”

  “好。”谢玟点了点头,“南疆气候多变,你出门在外,不比宫中万事齐备,不该再受伤了。”

  萧玄谦凝视着他,在一刻忽真地感觉到,他的存在,不会对老师有什么太多的好处,只会对他造成伤害、痛苦,和折磨,如果有得选的话,他也不想让会伤害老师的那一面存在。

  谢玟有跟他对视,反而是有意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他的手从大氅里伸出来,作轻巧灵敏地将萧玄谦腰间的匕首抽了下来,金错刀收在鞘里,谢玟单手握住刀柄,稍一拔出,开刃的寒光瞬息间闪过脸庞。

  萧玄谦的呼吸顿时一紧,很怕谢玟把玩种危险之物,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

  谢玟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收回鞘中,有给他,而是开口道:“我替你收着,等你南巡回来,路过此地,可找我来拿。你要是不残便活不下去,就死在外面吧,我替你收尸。”

  他的话停了停,“是我给你的约束。如果你有活着回来,今日就是你我的最后一面。只有放弃疼痛带来的安慰,才能再见到我。”

  “老师……”

  谢玟却不回应,他转过身便要离去,在转身之刻忽地被拉住了袖,小皇帝的音发哑,很是艰涩:“老师过得好吗?有我……会更好么。”

  谢玟抬头望了一眼云端,四周的飘雪仍在继续,好像永远也下不到尽头。

  “你觉得呢。”他有正面回答,而是轻轻地将对方抓住衣袖的手拂落,对方却好像办法接受么多的抵触,下意识地转过手腕按住了谢玟的小臂,两的距离顷刻缩短了一大截。

  “不要有好不好?”萧玄谦语调急促,“你也不要再害怕我,我会变正常的,我会好起来的……怀玉,我会做到的。”

  小皇帝熟悉的气息环绕过来,令不由主地忌惮,谢玟蹙了一下眉,未答复之时,对方扣着他手臂的指节就缓缓地松懈下来,垂落下去,萧玄谦的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后目光再次压低,不再索求承诺、寻觅安慰,而是低道:“……你皱眉,我……我会回去的,明天……能来见你吗?”

  “明天我有事。”

  “那……”

  “雪停了再来吧。”

  谢玟顺着长廊走向青玉楼,截路不远不近,一眼望过去,似乎就能望到路的结尾。

  ————

  那把金错刀就放在了桌案上,谢玟摩挲着上面细致的纹路和雕刻,视线不知不觉地失去了落点,有些走神地拨着嵌玉的握柄。

  天『色』已晚,旁边忽地架起火烛,烛光柔柔地披落过来。谢玟思绪回转,转头看着靠在小案旁的童童,孩一边熟练地调整灯台位置,一边咔吱咔吱地啃桃,啃到一半才开口道:“你一天心神不宁的,小皇帝不是走了吗?”

  主角一走,童童立刻又翘起尾巴,她看着玉狮趴在书架上,把谢玟的书推掉了,一点儿阻拦的意思都有,而是懒洋洋地道:“你不知道今天给我吓成什么样,妈耶,萧玄谦怎么么吓啊,一身的反派气质,我一看见他,就想到他原着里最后把亲兄弟的皮给扒了……太可怕了,对了,你怎么把刀拿回来了,他送你的?”

  谢玟抽出一条干净的帕给她擦擦嘴角:“我抢的。”

  “噗……咳咳咳呃咳咳……”童童接过手帕捂住嘴,一下呛得厉害,她瞪大眼睛看着谢玟,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凑过来半天才道,“……抢的?”

  “代为保管。”谢玟道。

  “噢……他让你保管刀干嘛呀。”童童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次不会有事吧?次么大的刺激,连儿都弄出来了,小皇帝掐死我就已经很意外了……他居把你么轻飘飘地放回来了,就走了?”

  “你好像很期待发生什么。”谢玟幽幽地道。

  “嗐,有啊,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童童坐上桌,她跟玉狮一样不守规矩。张小案离地只有一尺半,下方是竹席、暖炉,对面则是一道紧闭的窗,“我的亲爹,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啊,是说,你根本不打算告诉他?不过你说了估计他也不会信,不如就样呢。”

  “再等等吧。”谢玟道,“如果他想知道的话。”

  “噢……”童童点了点头,后透过窗纱定神观察了一下,随口道,“在下雪呢,快要一天一夜了。楼门口的雪都积了那么厚。”

  “嗯。”

  谢玟低下头,重新翻看手里的账本,但却又不由主地摩挲着那把匕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对方身上的旧伤,他耐着『性』看了一炷香的时辰,最后终于甩腕将账本扔在案上,负手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遍,半晌才定住,闭上眼低头呼出气息,才将过多、过于杂『乱』的思绪清理干净。

  “怎么了?”快要待在烛光下昏睡过去的童童被他惊醒,桌角上剩了一半儿的桃都跟着打转。

  “什么。”谢玟抬手覆盖住上半张脸,慢慢地道,“恨铁不成钢,不想去收尸,有就是……他变化有点太大了,我一时想不通。”

  “什么……什么铁什么刚,什么收尸。”童童跟着他,不清楚他俩之间的情景,她困倦地打了哈欠,“哎呀事的,要心平气和,要快乐开朗,不要担心焦虑,小皇帝是主角吉有天相,行了爹,快睡觉了。”

  系统叫他爹都要叫习惯了。谢玟俯下身给童童解开头绳,随手系在了手腕上,后抱着小孩儿洗漱换衣服,一顿『操』作流畅至极,等打更的音响过之后,窗边的烛火也恰好熄灭,谢童舒舒服服地窝进她爹亲怀里,困得睁不开眼地道:“晚安……”

  谢玟随手掖了一下被角,轻道:“晚安。”

  红瓦香楼彻夜通明,只有那件古旧的小楼灯火已熄,漫天飘雪,月光银亮如冰。

  在牡丹馆的对面之处,在一眼能望到青玉楼的地方。敞开的窗不断地灌注着呼啸冷风,屋里烧着的炭火、铜炉,在样寒风的侵袭下,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郭谨为陛下加衣,但再保暖的外袍,倘若他浑身都有温度,其也无济于事罢了。郭谨叹了口气,拱手道:“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

  “我睡不着的。”萧玄谦道,“再等一等。”

  “谢大已经睡了。那栋楼上的灯火已灭。”

  “我知道……”他低道。

  “那您要等什么呢?”郭谨知道句话僭越了,如果在紫微宫时,他决计不会问出来,也不会质疑陛下的决定,但此刻寻访至此、留在洛都,他也难免稍稍感『性』了一瞬间。

  郭谨不认为己能得到陛下的答案,继续道:“恕老奴直言,谢大收走那把刀,并不是对陛下失望,而正是要保陛下的『性』命……您些年总是陷入困顿煎熬的局面,按理来说,帝王所需要的一切,往往如探囊取物,轻易便可得。但帝师大不在此列,他会对流浪无依的弱小之菩萨低眉,却不会对权地位忌惮畏惧,谢大拿回金错刀,是爱怜陛下。”

  “爱怜……”萧玄谦喃喃道,忽而又笑了笑,“我知道他最心软了。”

  “您是天下百姓的君主,是上位者,但在帝师身边,在您和谢大的事情里,陛下须得放下您所拥有一切……只有谢大起了恻隐垂爱之心,才容易勾起旧日的情。”

  萧玄谦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夜『色』。

  夜『色』茫茫,像是将一切秘密藏进了黑暗之中。在最深最沉浓处,那盏一直让他牵挂、让他无法安眠的灯烛也熄灭了,皎皎月光映在飞雪之上,静夜漫长、雪『色』蜿蜒,仿佛再苦苦等待,也有结果。

  “老奴妄议此事,请陛下责罚。”郭谨低首道。

  而萧玄谦只是挥了下手,有责罚怪罪的意思。他转而问道:“老师有儿件事,你去查一查。”

  “您的意思是……”

  “五年前,老师出京办的几次案里,都遇到过谁,到底是什么跟他……”萧玄谦说不出那几字来,越过形容,继续道,“是死是活都要查清楚,如果不知道此的身份,朕寝食难安。”

  “是。”

  “有暗卫一,他……”萧玄谦话语一顿,“谢童的事,他是听老师的嘱托,才不回禀的么?”

  郭谨立刻道:“暗卫只听从陛下一。此举等同叛变,按例应当——”

  “不必,”萧玄谦道,“若他是听老师的嘱托,才有回禀我,不是叛变。”

  郭谨迟疑地看着他。

  “……怀玉年都很辛苦,我从前看不上勾栏瓦舍、秦楼楚馆,觉得那里玷污了我的怀玉,但此时想来,年前老师收我为弟时,我那群各怀鬼胎的兄弟姐妹们,恐怕也在心里觉得是我玷污了先生。不仅如此,我的存在玷污了他们。”

  “陛下……”

  萧玄谦低笑一,他道:“就算老师再怎么教我,再怎么让我博爱天下,我也无从做起。我只能有他一。”

  郭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只得垂首叹息:“……陛下是要等帝师回心转意吗?”

  萧玄谦沉默了许久,回心转意四字有些太遥远了,他好像要走很久很久,才能『摸』得到一点边际,就像老师从回廊离开的那条路,明明那么短、一眼望到尽头,可是他到底要到哪一天,才有追上去的资格?

  飘雪吹落到手背上,融化成洇湿的水痕。

  “我只是要等雪停。”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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