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就在寿儿蹲在木桶边看水里的小鱼吐泡泡，黄莺和司徒慕准备继续钓鱼的时候，桃溪端着一个果篮走了过来，里面盛着初春时节市面上最常见的桃、杏等时令水果。
黄莺眼睛一亮，乐得把刚拿起来的鱼竿一扔，欢喜道：“太好啦！有桃子吃啦！”
“你等会儿！”桃溪不客气地一把拍开黄莺伸过来的禄山之爪，将果篮端到寿儿面前，柔声道：“寿儿，来，你先挑你喜欢的。”
寿儿看了看面前的果篮，又看了看桃溪，葱白似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在一起，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桃溪对她温柔一笑，将果篮往前移了移，道：“拿呀，别客气。”
“这个！寿儿，这个看着比较甜！”
黄莺见寿儿犹豫不决，伸手指着其中卖相最好的一个桃子，极力推荐给寿儿。
就在寿儿犹豫着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那个凉冰冰的桃子被人豪迈地一下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给！”
司徒慕将桃子塞给寿儿之后，自己十分不客气地从果篮里又拿了一个，“咔嚓”一口咬下去，刚嚼了两下，酸味刺激着毫无防备的味蕾，俊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呸呸呸！！怎么这么酸啊！？”
黄莺一脸嫌弃地看着司徒慕：“至于吗你？亏你还是个大男人，我尝尝……”她左挑右选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桃子，咬了一口……
“嘶——！！”
黄莺立刻捂住了腮帮子。
司徒慕讽笑一声，道：“呵，怎么样？我这回没骗你吧？”
看见他们酸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寿儿低头犹豫地看着手里的桃子，不知道该不该吃……
桃溪看着黄莺和司徒慕，无语地摇了摇头。
“虽然医术上说‘春日宜省酸增甘，以养脾气’，可是初春时节的果子本就比较酸涩，你们俩也太——”
桃溪一边说着话，随手捡了一颗青杏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口，表情顿时不受控制地僵住了。
“……”
看着黄莺和司徒慕两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明显在等着看笑话，桃溪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囫囵咽下了口中又酸又涩的杏肉。
“你们俩也太夸张了，真是矫情。”
寿儿看着桃溪神态自若，想了想，慢慢拿起了手里的桃子放到嘴边。
另外三人顿时大惊失色。
“哎哎——！”
寿儿拿在手里的桃子还没捂热呢，就被黄莺“抢”走了，果篮里剩下的水果再也没人去碰。
桃溪看着觉得可惜，于是说道：“时值初春，水果大多还没有熟透，口感青涩一些也是正常的。如今在外面闯荡，凡事还得将就一些……再吃一个吧？”
黄莺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还是在其他地方多将就一点吧！”
桃溪劝说无果，只好作罢。
桃溪一转头，注意到寿儿正盯着海面发呆，她知道寿儿爱吃甜食，可惜船上只有蔬菜瓜果，没有小姑娘家爱吃的东西。
桃溪语带惋惜地说：“我们走得太匆忙了，不然的话，应该多买些糕点之类的备着。”
寿儿听见‘糕点’两个字，湖泊似的眸子亮了一瞬，转头看着桃溪。
桃溪被小少女期待的眼神看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尴尬地解释：“寿儿，船上现在没有糕点呢，我的意思是等以后……”
看着寿儿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下去，桃溪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黄莺笑吟吟地接过话头，看着寿儿问：“寿儿，你喜欢吃什么糕点？等到了下一个渡口，我们进城去逛街，到时候想买多少买多少！”
“嗯！”寿儿一双漂亮的杏眸里顿时流光溢彩，她想了想，扳着指头开始一样样数：“我喜欢桂花糖、栗粉糕、吉祥果、玫瑰酥、七巧点心、糯米团子……”
小少女的嗓音软软糯糯，光是听她说话都让人觉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软糯甜香。
从认识到现在，寿儿说过的话总共加在一起还没有这句话多，看来寿儿对于甜食的确是真爱！
黄莺听得目瞪口呆：“好、好的，我知道了。总归只要是甜食都喜欢就对了。”
寿儿想了想，开心地点点头。
“嗯！”
居然承认得这么干脆！？
黄莺哭笑不得。
“吃糖么？”
这时，一旁默不作声的司徒慕突然将手伸了过来，摊开的手心里赫然摆着几颗槐花糖！
寿儿盯着那几颗槐花糖，微微睁圆了眼睛，杏眸又黑又亮。
黄莺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哪儿来的糖！？”
司徒慕看着黄莺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废话！当然是我买的啊。不然呢？”
“你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会有糖？”
“怎么？燕国哪条律法规定了男人不能吃糖？”
司徒慕懒得搭理黄莺，转眸看着寿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糖，嗓音放柔了一些：“槐花糖，你要么？”
寿儿因为刚才小鱼放生一事，心里对司徒慕存了几分好感，这时见他凭空变出几颗糖来，更是觉得司徒慕的形象一下子闪闪发光。
可是寿儿不太习惯跟生人交往，她盯着司徒慕的眼睛看了两秒，有些害羞地垂下眼帘，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司徒慕微微一笑，将手伸过去，“给。”
寿儿愣愣地摊开手，愣愣地看着司徒慕将糖全部放在她的手心里。
小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司徒慕，眼神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
“……谢谢。”
说起来，这还是寿儿主动开口跟司徒慕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只有两个字，可已经足够让他高兴一阵子了。
司徒慕眉眼间洋溢着喜气，笑眯眯地弯起眼睛：“不客气！”
黄莺见不惯司徒慕这幅得意洋洋的模样，立刻不客气的拆台：“花和尚，你老实说，你身上的糖其实是打算买来逗小姑娘的吧？”
司徒慕笑容一敛，眸光恶狠狠地射向黄莺，恨不得在她脸上戳出几个窟窿眼。
“臭丫头要跟你说多少遍！！我叫——”
就在快要抓狂之时，司徒慕的余光瞥见寿儿一直在盯着他看，他话音一窒，火气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司徒慕挤出一脸和善的笑容看着寿儿，道：“你别听她瞎叫。我叫司徒慕，司徒是姓，你叫我司徒慕、司徒都可以……”
说到这里，司徒慕不知想起了什么，琥珀色的眸子忽然闪过一道不怀好意的亮光。
他笑眯眯地看着寿儿，“或者……按年纪我比你大一些，你叫我司徒哥哥也行。”
寿儿还没什么反应呢，黄莺就在旁边一顿干呕，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噁……还司徒哥哥？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了，桃溪捂着寿儿的耳朵将她拉到一边。
“来，寿儿我们到这边来，别理他们。”
“嗯。”寿儿乖巧地点点头。
寿儿跟着桃溪走到了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槐花糖，然后悄悄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在跟黄莺吵得不可开交的司徒慕，那双澄澈分明的眸子缓缓眨了两下。
与此同时，纪子筝正在房间里同铁叔和李覃两人商讨之后的航线问题。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郡京已经过了大半日，燕帝应该已经快要知道或许已经知道了他们目前的大致方向。
虽然在海上的行踪不像在陆地上那样有迹可寻，水路比起陆路有很大的优势，可若是上了岸，事情便不太好说了。
所以，接下来在哪些渡口停靠，目的地定在哪里，这些事情都需要从长计议。
纪子筝问：“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码头是哪里？”
李覃指着桌上地图上的一个红点，道：“临江，快的话明晚就能到。”
纪子筝：“嗯。船上的水和食物可以供我们吃多久？”
李覃：“十天半月没有问题。”
纪子筝点点头，又问了一些船上的情况。
铁叔问：“公子，那需要在临江停靠吗？”
纪子筝道：“不必。既然船上食物充足，为保安全，如非必要，一路途径的港口都不停靠。”
李覃：“这倒没问题，只不过我们最后要在哪里停呢？总不能一直这么漫无目的地往前开吧？”
纪子筝看着桌上复杂的海上地图，眸光深深，沉吟片刻之后，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汴阳。”
李覃点点头，“哦，汴阳啊……汴阳！？”
纪子筝淡淡抬眸看向李覃，道：“怎么？汴阳有什么问题吗？”
李覃惊讶地看着纪子筝，确定了纪子筝不是在说笑之后，他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可是……汴阳在齐国啊！”
听着李覃的话，纪子筝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语气依旧平静如初：“嗯，我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齐国。”
李覃瞠目结舌。
铁叔对于纪子筝的决定虽然也感到意外，但是他知道纪子筝并不是心血来潮的那种人，既然作出这个决定，定是有他的打算。
铁叔收敛了情绪，严肃地看向纪子筝：“公子此番要去齐国是不是有何打算？”
“嗯。”
纪子筝的指尖在地图上仿佛漫不经心似地缓缓滑动，最后落在了标注着汴阳的那处红点上，轻轻点了几下。
他的眼眸深处暗藏着一簇幽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跳动。
“是，此番齐国一行，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一炷香之后，纪子筝出了房间。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寿儿，商讨好了最关键的路线问题之后，便将剩下的事全权交给了铁叔安排，自己先回到了甲板上。
隔着老远的距离，纪子筝一眼就看见了寿儿。
寿儿背对着他跟桃溪并肩站着一起，旁边的黄莺和司徒慕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在吵吵嚷嚷，虽然有些吵闹，不过看上去似乎相处得还不错，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纪子筝微微笑了起来。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朝着寿儿走去，分出一半心神来想：寿儿之所以认生，不擅长跟生人相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成长环境的限制。如果趁着这次机会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能够让她有所改变的话，也是一桩好事。
寿儿的本性乖巧又善良，若是更开朗一些的话，一定非常讨人喜欢。
纪子筝在心里这样想着，就快要走到寿儿身后的时候，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小少女忽然转过身来。
看见纪子筝，寿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显得十分惊喜。
“子筝！”
寿儿像乳燕投林一样，欢欢喜喜地奔进纪子筝的怀里。
纪子筝笑着稳稳接住了寿儿，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怎么样？跟桃溪他们玩得开心吗？”
寿儿笑得眉眼弯弯，重重的点头：“嗯！开心！”
纪子筝唇边的笑容更深，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的视线在寿儿的脸上巡了一圈，带了几分探询的意味，刚刚小姑娘扑进怀里的时候，他就从她的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甜味……
还没等他问出口，小姑娘就兴奋地摊开手心，将手里的槐花糖给他看。
“子筝，你看！”
纪子筝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谁给你的糖？桃溪还是黄莺？”
“不是。”
寿儿摇摇头，一抬手，指向司徒慕的方向。
她看着司徒慕，歪着头想了想，下一秒，小少女软软糯糯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欣喜：“……是司徒哥哥。”
纪子筝温柔的笑容瞬间僵在了唇角。
……等等，他没听错吧？
她刚才说了什么？
司徒……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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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筝，你看！”
纪子筝微微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谁给你的糖？桃溪还是黄莺？”
“不是。”
寿儿摇摇头，一抬手，指向司徒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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